东方新面孔——曾健勇的水墨革新
Oriental New Face – Zeng Jianyong’ s Ink Painting Reformation
文:李国华 TEXT: LI GUOHUA
拥有千年历史的国画,曾经是中国最主要的艺术形式。在千年发展的历史中,它也已经形成了固定的笔墨样式、题材。如果跨越了这些样式、题材,往往很难融入这个系统。然而,国画专业出身的曾健勇还是将这一切基本抛弃了。虽然总还是被划分为“国画”艺术家,但他似乎并不在意对自己的这一划分。他只是坚持使用水墨这一媒材,执着于自我的艺术主张:人们已经很难在他绘制的那些带有“迷茫”“青涩”感的男女儿童中看到传统中国画评价体系所需具备的必要条件。更多的当代绘画元素,被他引用进自己的绘画。
不过,曾健勇的这一选择,并非是他要刻意反对传统,而是历史环境的造就。1971年出生于广东澄海的他,幼年并没有接受过太多传统文化的训练。虽然,在进入大学后接受了系统性的国画培训,但作为一个当代人,现代文化对他具有更多自然而然的影响。所以尽管使用的是水墨媒材,但事实上他并非要回到古人的状态,而是更多地遵循了自身感受的当代创作。并且,在他身上的这一变化,从某种角度上,也是中国画或者水墨艺术在这30年里缓慢演变的结果。从19世纪末期开始,中国的传统绘画就在一次次的西方现当代主义浪潮的冲击下,被慢慢演变。只是传统文化中的封闭因子依然强大,而且很多所谓的变革只停留于简单的图像转化,比如画一个现代的建筑、女孩、飞机等等,在骨子里仍然是传统的一套,只是这些与当下的社会已经严重脱节。在全球化的当下,人的生活、思考都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向,传统社会的文化氛围已经逐步消解。所以传统的艺术视觉习惯,明显已经不再完全适用于当下社会。于是,一段时期内,因为某种独特的政治元素与金钱力量,保守的传统绘画圈子显得力量强大,但事实上这只是一个脱离实际的少数人自娱自乐的圈子。而曾健勇显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存在,他也积极地作出了改变:在他的“大队长”“少年时代”系列中,带有时代感的图像化艺术倾向非常明显。那些眼光相似,表情也似乎有些相同的男孩、女孩,在不同的背景中,诠释了一种具有时代感象征的图像。有人称他为水墨艺术中的“卡通”形象代表,也有人将他的创作与张晓刚的“大家庭”系列相比较。但无论如何,一种象征了时代青年的迷茫与充满个人化情绪的表达,使得曾健勇创造的形象,也成为了时下年轻文化的一个图像表达:一种以儿童面貌特征出现的时代迷茫症。
当然,曾健勇也并非彻底放弃所有的国画传统,在绘画的语言上他还是吸收了传统绘画中大量的笔墨语言。这与一些彻底变革者形成了鲜明的比照,他们选择了完全放弃传统中国画的经验与样式,将水墨变为西方艺术体系的“实验水墨”。这一选择因为与传统拉开的距离太大,而将水墨变成为了一种“材料”——这或许将来能够成为中国艺术的现实,但就现状而言,中国的大文化背景与艺术现实都没有能够走到那一步。与他们对比,曾健勇选择了相对温和的中间状态。在他的作品中,我们既可以明确地看到他对当下文化的敏感,但从画面语言表达上,我们又能够感受到传统绘画语言的存在。这是因为他坚持了一些传统绘画的笔法:他在改变中国画的程式化创作方式的同时,保留了传统绘画中“笔墨”语言的一些独特性。这种独特性使得他的绘画,在具有时代感与图像感的同时,还显露出了东方传统艺术中一些独有的特质,比如静谧、柔和、神秘……这既是曾健勇的绘画区别于源于西方当代艺术中具有表现主义绘画的区别,也是其与中国画传统之间的关联。而这种语言带来一些画面上的一些诸如迷离、静谧的效果与曾健勇试图营造的迷茫的时代童年记忆又意外吻合,不但增强了他画面的表达效果,还向人们提供了一种兼具东西视觉习惯的艺术图像。
近来,曾健勇又在自己的绘画中作出了更新的尝试:他开始在自己的绘画中加入更多的空间表达元素,并尝试拓宽语言的界限,使用一些装置的媒材进入自己的绘画。当然,水墨语言的独特性他也在坚持。所以当我们在比较他与那些当代油画家们的图像表达时,他似乎并没有那种直接的图像力度,却具有了一种沉静的力量。这或许得益于东方绘画语言宁静、舒缓的表达特征。这又或许是,艺术家灵魂深处是安宁与详静的。
在中国当代艺术不断重新重视与挖掘本土元素的当下,曾健勇向我们提供了一个源自中国本土传统艺术体系转变而来的“东方新面孔”。这张“面孔”的“新”既是因为它展现了与1990年代或者更早之前时代青年不同的内心状态,也为我们提供了一个中国艺术未来发展的全新样式与标本。或许这样的“面孔”还缺乏时间与历史的检验与判断,但无论如何,仅就当下中国水墨艺术的发展而言,曾健勇的绘画绝对是一个值得借鉴的案例。
(本文发表于《美术文献》2015年第10期总第10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