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即是空”–童振刚粉彩艺术作品展
展期:2015年11月28日—12月23日
地点::北京红子兰艺术中心
英国诗人西格里夫·萨松在代表作《于我,过去,现在以及未来》中,写下这7个字的经典诗句。诗人余光中将其翻译为: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意思是,老虎也有细嗅蔷薇的时候形容一个人既有猛虎般的浩大雄心,也能安然感受生活的美好与温柔。
在艺术上创作上,童振刚确有这样的企图。他涉猎广泛,油画、水墨、雕塑、版画……媒材在他那里只是一种选择,他在使用这些材料时所体会到的沉浸和喜悦是我更感兴趣的事。
生活在这样一个人人努力求得,害怕被忘记的时代,每个人都被疾速奔驰的社会车轮碾过。但是,童振刚没有在艺术圈中的任何一种范式里机械就范,他只遵循内心的本能和冲动。这种本能是一只隐藏的猛虎,它可能不主流,不科学,不成功也不显赫,但是,它拥有让艺术创造死灰复燃的力量。多年以来,童振刚都在和这种力量周旋,在他的作品中,这只猛虎是他的欲望、激情和臆想,也是他对生活的热爱、期待与想象。
以前,我们用“幸福指数”、“想象幸福”来定义童振刚的作品,现在,我们也许应该修正这个定义,艺术和生命一样,不应该以有用或无用,幸福或痛苦,有意义或没意义来衡量,艺术本身就是价值,创作本身就是一件充满意义的事。
这一次,童振刚开始是用色粉。
他把佛教中的菩萨、力士、金刚用自己的语言,涂写在特制的画布上,凌厉与温柔交织、狰狞与祥和对撞。他试图传递的,正如里尔克所言:“愿你自己有充分的忍耐去担当,有充分单纯的心去信仰”。
其实,描述一个艺术家的创作时,文字总让我无望,创作不是文字能写出来的,就像光不能被画出来,只能描绘被光照耀的万物,艺术也一样,你只能无限接近他,但永远无法抵达。童振刚想要的,是完全不受任何控制的创作,经过成千上万次的各种实验,他的手和心获得了完全的自由,才有今天无所羁绊的童振刚。
童振刚(生于1959 年)和中国大部分科班出身的当代艺术家不太一样,他是“野狐禅”。在新疆克拉玛依油田上出生并长大,童振刚本来注定是要做一个光荣的产业工人的,他也已经在很小的年纪开始在油田上工作。是他对书法和篆刻的喜爱和天赋,让他转换了职业。虽然他到了北京以后,也受过大学艺术教育,先是在解放军艺术学院,再去中央美术学院,但是毕竟不是正式攻读学位,而是在自己已经形成艺术观念的基础上进修。这样独特的经历让童振刚成为一个非常与众不同的当代艺术家,有着自己鲜明的特色(1)不管在艺术圈内跌打滚爬多少年,童振刚一直有着中国产业工人的气质和性格,豪爽、乐观、呼朋唤友、从身体到心理都很有韧性。同样的,他也带着中国石油工人身上的历史包袱,从“被学习”的老大到产业改造后的地位的转换,都或多或少留下心理和创作的痕迹。
(2)童振刚不受任何现有的门派或风格所限,总是很重视寻找自己独特的风格。
(3)进一步来说,童振刚的个人风格不受传统和现代、中国风格和西方风格的区分的限制。他从不考虑自己的作品是传统中国的还是西方当代的,只要是自己的就好。
(4)童振刚也不受媒质的限制。不论是水墨还是油画、木刻、雕塑,他样样拿得上手,从不考虑要固定在某种媒质。
童振刚从2011 年开始书写《心经》,并以画入书法,将字、画、像,也就是书法、绘画、造像融为自然和谐的一体。他选择《心经》是有个人原因的。在他的自述中,我们知道他2006 年达到艺术创作的一个高峰,但是2007 年摔断腿骨修养半年、2008 年摔断脊椎又修养半年、2009 年被人骗财,三年中磨难不断。在低潮中他开始反思:“如果说我前半生修行的是外相,是艺术风格上的转变,那么现在更多的是注重反观内心和精神相统一的修炼。”而这样的修炼和书写《心经》的实践结合在一起。
在自述中,童振刚说到,“52 岁,我开始写《心经》,试图和’ 禅’ 发生关系,试图诱惑和《心经》发生关系,诱惑是人生六道轮回难以解决的最大业障。而心经是让人清空业障的一种觉悟。”这个“诱惑”非常有意思,显示出艺术家真正理解到了《心经》的真义。所谓“照见五蕴皆空”,说的是色蕴、受蕴、想蕴、行蕴、识蕴,也就是“诱惑”。色蕴是外部的形态和形式,受蕴是感情,想蕴是概念和逻辑,行蕴是意愿,识蕴是意识。这五蕴提供的是欲望和痴念的源头,而欲望和痴念无非执着在两个方面:形式和思想。
我们通常对于佛教中“空”、也是《心经》中最重要的法谛的误解是,我们一定要去除形式并清空头脑,才能达到空的境界。这样的想法和佛教所想要教导的恰好相反。“空”首先是一个概念,这个概念本身就是五蕴的范畴,只要我们想像“空”的情形,就一定会落入到形态和形式、感情、逻辑和概念、意愿和意识里面去。所以《心经》中才说,“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从“空即是色”到“色即是空”,我们才又上了一个境界。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真正的空必须在色中、还有受想行识中才能达到。既然大千世界是那么繁复多彩,我们的头脑又是那么样地杂念纷呈,我们怎么可能做到“空”呢?对于童振刚来说,“空”是一个过程,而不是终点,就好比《西游记》中的无底渡船,如果船中人一心想着到达彼岸,那就无法渡河,而只有忘却目的性,注意船中船外的各种色相,却反而可以轻易地到达彼岸。
创作也就变成了童振刚的对过程享受的一种“空”的实践。他先从色蕴着手,将《心经》的260 个字写满宣纸或一种特殊的塑料材料。从“三石”,《石门铭》、《石门颂》、《石鼓文》演变出来的古拙文字,全部联在一起,一气呵成的气势让画面生生不息。从这些文字的底色上,再浮现出裸体美人,和他一向以来画的美人图很相像,但是又多了观音菩萨的慈祥。受想行识四蕴,必须要受众自行领悟了。
童振刚的“空”的实践和日本传统美学中的“幽玄”极为相似。在日本书法、绘画、文学乃至建筑和各种日常事物中比比皆是的幽玄,指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状态,在我们被自然中的最简单最直接的美所感动的一刹那。无法言说,无法用概念表达,无法流于色相,这就是《心经》中所说的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