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膜世界——拥》 综合材料 60cm×45cm 2010年
赵露自述
几番东寻西找梦,一个新腔旧调人
A DREAM SOUGHT EAST AND WEST, A MAN WITH ACCENT OLD AND NEW TUNE
“几番东寻西找梦,一个新腔旧调人”,这是我对自己的描述。两句话足以概括我这个人、我的艺术创作以及30多年的心路历程。
东寻西找。从年幼时读古文、背诗词、习书画的传统教育开始,我接触的几乎都是纯正的中式教育,满脑子的“之乎者也”“子曰诗云”,拒绝与排斥英文(后来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一心也只想成为一名像宋元名家那样的传统画家。那时的我无论功课急缓,午休的一两个小时几乎都是在练习书法中度过的,颜真卿《麻姑仙坛记》《颜勤礼碑》《颜家庙碑》,苏东坡《醉翁亭记》碑《丰乐亭记》碑等不知反复临了多少遍。周末与平日的国画学习,从《芥子园画传》入手,从一树一石到宋文治、钱松岩、陆俨少等近代大家,几乎为传统山水痴狂。一刀纸三个月,一瓶墨几十天的日子让我打下了深厚的传统艺术功底。正因为如此,后来高考时天津美术学院国画专业全国第一的成绩也算实至名归,但也同是因为这些,英文成绩没有达到当时天津美院的单科底线而划入省内院校——鲁东大学。
可能是命运的安排,在鲁东大学的国画专业“笑傲江湖”的我恰恰在此期间得遇前西安美术学院油画系主任刘爱民老师。他的点播与指引让一个当时内心充满愤懑的年轻人开始了油画的学习与创作之路。刘老师对我可说有再造之恩,不仅为我开启了一扇全新的艺术之门,而且领我上路,爱护有加,甚至屡次劝我退学,后来又建议我出国深造,而且由于刘老师是1985年“赵无极大师班”的学员,还许诺我留学法国时可以引荐赵无极大师。但命运依然跟我开玩笑,休学、学法语、拒签、重回鲁东。之后的我就沉浸于油画与水墨的创作几乎很少上课了,幸好国画教研室主任姜永安老师护佑,即保护我不被处分而有充足的时间创作,又给我很多关于水墨艺术的正知正见。后来经过努力考取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油画专业研究生,被一向严谨的忻东旺老师收为开山弟子,并亲近三年,得以深入传统油画堂奥。研究生期间除了西方重要艺术典籍,我还在清华大学图书馆中展阅诸多西哲经典,收获巨大,当然这期间水墨与传统也从来不曾远离我的生活。所以说“东寻西找”概括的是我的求学与求艺之路。
“新腔旧调”就是对我的艺术创作及艺术追求的最好阐述。正如我一直认为艺术从来不像科学技术那样以追求创新为生命。所谓的“创新”与“变革”只是20世纪初叶以来的工业革命、科技进步给艺术界带来的迷梦而已。艺术从来不是靠向外求新、求变得来的,相反它需要艺术家个体不断向内、向深处拷问生命与灵魂。今天艺术家面临的问题与需要解决的问题不会比古人更多或更少、更难或更易。因为关于生命、生活、人类的那些深刻的基本问题几乎从来不曾改变,只是换个形式呈现与求索而已。这些问题也从来都不会有统一答案。正如生命恰恰因为“不确定”“无常”而异彩纷呈、充满生机一般,因为没有统一答案所以更加需要一辈辈人去不断追问求索下去,而每一个对这些问题的个体呈现都将成为答案的一部分。所以“旧调”是必须的,因为艺术追求的是一种深刻的有思想的内核,而非流行的新颖的样式。具体到我的“旧调”中,有我皈依佛门十多年来的宗教影响,有我对生命与生活的所思所感,有宏大深刻的追问,也有挑水担柴的妙用。
再说“新腔”,也是必须的,因为墨守成规、因循守旧自然不是艺术。艺术需要符合时代发展的新形式,需要“笔墨当随时代”的担当。所以在水墨与油画技法系统研习后我又开始探索油画与各种材料结合的新方向。也因此摸索出了一条属于我自己的材料油画之路。经过多年的实验与探索,各种透明、半透明、亚光、亮光、龟裂等独特的材料运用与油画、坦培拉技法的结合以成为我的艺术语言。材料油画“覆膜世界”系列作品从画面白色底子的铺设,边界的确立,以及物象上层层材料的覆膜,都是在试图通过材料与媒介强调背后的距离与隔膜,提醒观者注意到它们,是为了引导观者更加清醒且独立地审美与生活,不要陷入他者的世界。而近期的水墨作品,我也在努力通过底色与边界去强调隔离感的同时,将物象本身置于背景底色中心,与四周都保持着相当的距离,以至于观者即便走近画面,也总是有一段无法跨越的距离在画面中存在。多层积染冲刷使画面形象的虚化与消散,加上点线皴擦的运用,更加营造出一种周围空间对物象的挤压,以及物象对这份挤压的反抗与生命的震颤。那是一种个体生命在孤寂、消散与挤压中迸发出的强大活力。最终无论水墨与材料,只是手段而已,“新腔”只是为了更加生动鲜活而具时代精神地演绎深刻本然的“旧调”。
总之,距离、隔膜、画面中主体与周围空间的关系,以及主体自身的那份孤寂,是我一直以来关注与探索的“旧调”。材料油画与新水墨形式共同构成了我的“新腔”。这就是赵露完整的艺术世界,水墨与材料,“新腔”与“旧调”,二者缺一不可,相互协作,互为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