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强近照

复古为新 寂寞为画——吴强山水画的审美取向
Restoring the Old and Creating the New, and Painting with Loneliness – The Aesthetic Preference of Wu Qiang’ s Landscape Paintings
推介人:梅鹤圃 RECOMMENDER: MEI HEPU

吴强攻山水,既善水墨又工青绿,水墨一路,画风工整细腻,意境清幽玄远;青绿一路,用笔严谨,设色古雅,层次变化微妙。这两种画法在格调取法上都极力上追唐宋元明,画风守于传统,用墨润净清雅,设色程序清晰,与时下画坛盛行的伪“黄宾虹”的瞎涂乱抹或者标谤取法宋元却别有“现代”意识的画家作品有很大的不同。

从吴强的作品中寻找他取法和变化的源头并不困难,他的笔墨方法、程式运用、位置经营都出入于传统,在意境上刻意营造洁净空寂、清幽高逸之感,竭力保留传统意趣。在中国美术学院七年的学习经历,让他一直潜心传统,求新却不刻意变化古法,始终对传统保持着一种膜拜的心态。他不追赶流行的“时代气息”,而是有意保持自己对“新”的见解。唐岱在《绘事发微》里说“落笔要旧,境界要新”,吴强是很明白这一道理的。他的山水画树、石、云、水分明,都是直接写景状物之作,画面经常或山峦重叠,树木繁复;或境地宽远,视野开阔;或空山无人,寂静千里,没有主观刻意在画面中安排“渔、耕、樵、读”等点景人物来营造“古”意或“生”气,倒是经常利用大片空旷的远山来营造一种空茫的冷寂感。这种冷寂感从古代农业社会的环境下置换回现代社会,面对着酒吧、咖啡厅、KTV,面对着肯德基、麦当劳、星巴克,面对着汽车、洋房、小别墅,显得格格不入,但在许多人还犹疑地在传统、现代与后现代之间徘徊时,他作品中这种执着的传统情趣却让他的画显得既古又新。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最早将诗文作了“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的区别,“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我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山水画的“有我之境”和“无我之境”,大致以宋、元山水画的审美取向最为典型:宋画通过纯客观地描写对象传达画家的思想情感和主题思想,元画则极力强调主观的意兴心绪,“以气韵为主,形模寓乎其中”。对于传统中国画的品评来讲,境界追求“有我”与“无我”,只在于个人的性情和追求不同,并没有雅俗高低之分。作品进入“无我之境”,并不是说其没有主观的话语述说,而是其内在的隐喻——如果不是共识性的观念,便很难被观者察觉、体悟。吴强重视画境的营造,却少“六君子”“松竹长青”等特定形象的暗喻和释意性的诗文题跋,他的画在达意层次上仍停留在表达真实的或理想的自然状态上,宋画意境中的淡泊、闲散、宁静起了很大的主导作用。在这种意境氛围中,他用一种传统的语言诉说着一种现代的理想,这种理想不是传统山水的田园诗意或牧歌情怀,而是一种现代社会中的知识分子对远离俗世的向往——它没有人情冷暖,没有灯红酒绿,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种子萌芽生发出来的“桃花源”。这种理想的追求里仍保留着中国画最可贵的思想本源:传统的诗意情怀,正是这种情怀使得他求新又复古,矛盾又自然。赵孟頫曾说:“作画贵有古意,若无古意,虽工无益。今人但知用笔纤细,敷色浓艳,便自谓能手,殊不知古意既亏,百病横生,岂可观也。”或者正是这种对“古意”的追求和工整细致的画法,让吴强的作品在今天这个张扬个性风格的画坛里多少显得有些不同。

吴强的画还经常让人想到八大山人的山水,除了他的一些作品中还遗有法乳八大的痕迹,更多的是在意境上的相似。八大山人的画格以冷寂见称,他的冷寂是一种忧生恨仇的苦恼,是一种蓦然回首故国家园不再的凄凉悲切。八大山人的山水不是景致旖旎意境优雅,不是河山壮丽市井繁荣,他甚至不画连绵恒亘的山脉、茂盛的草木,他画的是“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伤感。他的冷寂,是空山无人、林木凋敝,更是一个遗世王孙的失意和自我伤怀。我曾经见过吴强临仿八大的一些作品,画境仿佛又有所不同,他没有旧世王孙的感怀,他画里的寂是一种现世画者的寂寞和无可奈何。寂寞对于一个画者而言,是一个无声的世界,或者世界照样花开花落、云起云收,只是画者已无听世俗之音的耳朵。画者的寂寞不是一种无所着落、没有安慰的空茫世界,更像是一种沧桑历尽的孤独,一种面对地老天荒要开始孤独地自我寻找中的徘徊,它与凡常的寂寞不同在于它仍有所求、有所往。恽南田以为“寂寞无可奈何之境,最宜入想,亟宜着笔”,又说“萧条淡泊,此难画之意。画者得之,览者未必识也。适于意会,难于言传”。画者的寂寞是表象的,意会于心却难以用言传于人,我以为能把得住这种寂寞,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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